反悔签字，还抢病历……患者放不放弃治疗，难道“谁出钱谁说的算”？

导读

也许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

来源：医脉通

作者：昼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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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们，如果签这个字之后要找我拿医药费的话，我是不可能签的，半毛钱也没有!是我哥签的同意书，找他要钱去！”

早交班还没开始，一位中年女子自称是患者妹妹，现身于护士站，吵嚷着要向管床医生讨要“说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还得从急诊科收治的一名咯血患者说起。

今年64岁的严女士自称是一位“居士”，年轻时因为经历坎坷，而后看破红尘皈依佛门。常言道“出家则无家”，所以与兄弟姐妹的关系，也随着双亲故去而变得更加寡淡。

祸不单行，去年严女士时常感到吞咽哽咽感，拖了好几个月才去医院检查。很不幸，初诊的钡餐影像就提示胸中段的食管恶性肿瘤。虽然严女士的哥哥与二妹妹生活也不富裕，但小妹妹经商，家境殷实，在小妹的资助下肿瘤切除手术总算是能顺利进行。

病史了解到这里时，管床医生发现术后她却没有常规行放化疗。问及原因，严女士也是愁肠百结：

“我一开始以为手术做完就没事了，虽然后面主刀大夫叫我要去放化疗。但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兄妹们资助我做手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后面化疗那些费用太高，我也不能再伸手向他们要啊，所以只好自己搞点中草药治一治。”

可肿瘤切除，不等于治疗结束。很多患者及其家属总误以为肿瘤切除手术做完，身体看似恢复得还可以，就以为肿瘤的治疗结束了，为啥还要放化疗呢？

虽然借助外科手术，的确可以切除那些肉眼可见的肿瘤病灶。但恶性肿瘤大多为浸润性生长，增殖期间会侵袭、破坏周围组织，切除病灶后，体内可能会残留少部分微小肿瘤组织、细胞。而这部分为肉眼不可见的微小肿瘤细胞就会通过血管和淋巴扩散转移至别处，因此这时候化疗的作用就登场了，对于杀灭全身微小肿瘤细胞效果显著。

而术后未规律化疗的病人，随着残留的肿瘤细胞“卷土重来”，病灶不仅可能再度复发，还可能向远处转移侵犯。

通过急诊查验的胸部CT提示：

1.食管术后改变右侧胸腔胃吻合口至气管隆突上水平混合密度团块，应考虑肿瘤复发合并淋巴结肿大。

2.右肺中叶下液内基底段渗出性改变，结合临床考虑肺出血。

3.双肺多发结节，考虑转移瘤可能性大。

这次严女士咯血的原因很可能就是食管癌向呼吸系统转移造成的。每天基本上都是咯数十次鲜血，每次1~2ml，直至用了止血药物才稍稍缓解。

图源：作者提供

有鉴于此，大咯血的风险并不能完全规避，为了更加有效止血，便请了血管与介入科的医师会诊。

得到的建议是可以先做介入寻找出血点并止血，之后再做气管镜取活检明确肿物性质。但介入封堵血管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如若是支气管动脉这类分支众多的血管，介入止血效果也不甚理想。

方案及风险评估后，第一天陪护的家属是严女士的哥哥。他表示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毕竟救人要紧，虽然签署了相关同意书，但他同时也表示自己经济拮据，需要联系远在外地的小妹提供经济支持。

次日，轮到严女士的二妹来陪护，刚好也是去做血管介入的日子。依据规定每一个陪护的家属都需要签署授权委托书，但严女士二妹却如临大敌一般。警惕地询问：

“是不是签过字就要找我付医药费了，那我可不干。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和我哥现在不同意啊，赶紧把昨天签的同意书拿给我们，不然去告你们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医生便再次向家属确认，是否真的拒绝治疗？毕竟昨天其兄长是同意签字的。

面对家属意见不和或者前后不一的情况，管床医生一时犯了难，面对家属的咄咄逼人，不可能还给她医疗资料的。只好告诉她，如果改变了主意，再签一张拒绝治疗的同意书即可，有落款时间的，并不会冲突。

但家属还是不放心，依然坚持要求拿走之前的同意书。见医生不同意给，恰好看见严女士的病历正被医生拿着，便眼疾手快地抢夺过去。

管床医生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阻止。家属作势要翻出同意书带走，这场闹剧也使得工作无法正常进行。

正在局面僵持不下之时，医生拨打了严女士哥哥的电话，表示要再次沟通，确定最终结果后再签拒绝治疗，家属这才安静下来。

当着所有家属的面，严女士最后表示自己不想做介入、气管镜等治疗，要求保守治疗就行。家属悻悻息了怒，严女士叹了口气，自己签署了拒绝治疗之后，其他家属拿着笔互相推诿，最终还是让大哥也签了字。

治疗，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临床问题，也是一个道德问题。很多时候当家属对于治疗意见不一之时，以直系亲属和患者本人意见为准，如果患者本人无法表达意见，以直系亲属和医生建议方案为主，如果没法决定，以出钱的那一个意见为准。

当道德与现实碰撞，往往难以取舍，这在现在的医疗环境中并非少见。我们当然不可否认医生在治疗方面的权威性，但在强调医德、医患互信之时，也无法忽视现实与人性的部分，扼腕长叹。

最终，严女士办理了自动出院手续，尽管原本的治疗计划并没有如期进行，她还是向医护人员表示了感谢。

也许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

责编｜米子 亦一

封面图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