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众怒，油气行业赚钱太多

2022年，油气行业和大油公司们赚取了历史纪录的利润，但通胀高企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文 | 王能全

2022年6月10日，美国总统拜登在洛杉矶港的演讲中称“埃克森美孚今年赚的钱比上帝还多”。

随着2月上中旬国际上很多大石油公司陆续公布2022年度财报，这一戏称得到了证实，无论是国际知名的大石油公司还是世界整个油气行业，2022年都赚取了历史纪录的利润。

不过，赚了太多的钱不是什么好事，大油公司们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欧洲开征暴利税，美国征收回购税，能源危机之下如何应对舆论，气候大潮之下未来如何发展，成了它们必须面对的难题。

本文翻译组织了“石油价格”网站的四篇文章，在总结2022年世界油气行业巨额利润的同时，说明并描述了欧洲、美国等国政府对油气企业巨额利润的态度，以及大油公司们面临的困难选择，让各位从中可以看出并体验当前国际环境下大石油公司们的困境。

2022年国际大石油公司以及油气行业赚取了历史纪录的利润

经历2020年上半年新冠疫情严重冲击的困难时期之后，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尤其是进入2022年之后，主要是源于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冲击而暴涨的能源价格，包括我国三大石油公司在内的世界各国石油天然气企业，乃至整个世界油气行业，都赚取了巨额的利润，部分石油公司的利润水平创下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

2023年2月8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茨维塔纳·帕拉斯科娃 的文章，“大石油公司以2190亿美元的利润打破盈利记录”。文章指出，高企的 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使得所有石油巨头在2022年都报告了创纪录的利润，净利润总额翻了一番多；石油巨头2022年的净利润，从2021的约1000亿美元激增至2190亿美元。

过去一周，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巨头都公布了2022年创纪录的利润，自2021起，他们的净利润总和翻了一番，为大型石油公司创造了历史上最好的业绩。

埃克森美孚、雪佛龙、英国石油、壳牌、挪威国家石油和道达尔能源的净利润，从2021的约1000亿美元激增至2022年的2190亿美元，原因是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爆发后，石油和天然气价格飙升，各大公司提高了石油和天然气产量，以满足全球对石油日益增长的需求，同时应对俄罗斯限制供应欧洲的天然气。

大多数石油巨头还提高了股东分红，包括增加股息和股票回购，这引起了白宫和其他国家政府的不满，而美国家庭则在能源账单上苦苦挣扎。英国和欧盟已经在2022年对该行业征收暴利税，美国总统拜登在国情咨文中表示，应将股票回购税提高三倍，以惩罚大型石油公司的“离谱”利润。

据路透社记者罗恩·布索估计，去年，大石油公司向投资者返还了高达1100亿美元的股息和股票回购。

2022年，资本约束和经常波动的高企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使大型石油公司获得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利润，甚至高于2008年油价创下历史新高的水平。

过去两周，雪佛龙公布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年度利润，在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上涨以及美国产量创纪录的背景下，其调整后的收益翻了一番多，达到365亿美元。埃克森美孚在2022年的盈利为557亿美元，这是西方石油巨头有史以来创纪录的盈利记录。英国石油公司的利润增长了一倍多，达到276.5亿美元；壳牌公司2022年调整后的利润为399亿美元，是2021年的两倍。

文章最后指出，道达尔能源2022年的净利润翻了一番，达到创纪录的362亿美元，并宣布增加股息和股票回购。挪威国家石油公司报告称，2022年调整后的税后利润为227亿美元，是2021年100亿美元利润的两倍多，并提高了股息和回购。

2022年能源行业，特别是油气行业的好年景，不仅仅表现在国际知名大石油公司身上，世界油气行业的利润规模也都创了历史。2023年2月14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迈克尔·科恩的文章，“全球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利润飙升至4万亿美元”。文章指出，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利润，从近年来的平均1.5万亿美元，增长到2022年的近4万亿美元。

在周二的一次会议上，国际能源署执行主任法提赫·比罗尔表示，去年全球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总收入，激增至近4万亿美元，而近年来的平均收入为1.5万亿美元。

据路透社报道，国际能源署负责人在一次能源会议上通过视频连线表示，尽管行业收入创纪录，但主要产油国，尤其是中东国家，仍需要开始努力实现经济的多元化。

比罗尔说：“你不能再管理一个90%的经济依赖石油和天然气收入的国家，因为石油需求将会下降。”

国际能源署是最积极倡导能源转型的国际机构之一，该机构负责人表示，将在迪拜举行的下一届气候峰会，即COP28，“可能是改变中东国家命运的绝佳里程碑”。

COP28会议候任主席，是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苏丹·贾比尔，该公司几乎生产欧佩克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成员国之一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所有石油。

本周末，比罗尔在推特上分享了国际能源署2022年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利润的信息表，他表示：“该行业有一个独特的机会，可以将其中很大一部分投资于清洁能源转型，尤其是在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

仅六大国际石油巨头2022年的净利润，就高达2190亿美元，创下了历史的新高。

文章最后指出，埃克森美孚、雪佛龙、英国石油、壳牌、挪威国家石油和道达尔能源，去年都报告了创纪录的利润，比2021年净利润总和翻了一番，是石油巨头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年。由于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后，2021年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大幅度上涨，各大石油公司都提高了石油和天然气产量，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以及俄罗斯向欧洲限制天然气的供应，这些公司的利润从2021年的约1000亿美元大幅度飙升。

巨额利润让大油公司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一场真正全球性的能源危机”，是国际能源署对2022年世界能源形势的高度概括和定义，持续高涨的石油天然气价格带来的是全球性的通货膨胀，世界上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百姓生计艰难。

在这一背景下，赚了大钱的世界油气行业，尤其是国际知名的大石油公司，就成了众矢之的。2023年2月8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亚历克斯·基马尼的文章，“公平与否，大型石油公司必须应对公众舆论”。文章认为，大型石油公司报告了2022年创纪录的利润；渣打银行的大宗商品分析师指出，由于一系列相互冲突的目标，石油巨头尤其面临着最大的考验；渣打银行警告称，大石油公司的新策略要求通过抑制投资和尽量减少风险来实现短期股价的最大化，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长期战略。

文章指出，能源市场目前正在经历一场巨变，只有上世纪70年代的全球能源危机才能与之相比。渣打银行大宗商品分析师指出，石油巨头尤其面临着最大的考验，因为它们面临着一系列相互冲突的目标，其中一些目标是相互排斥的，而另一些目标则需要进行某种权衡，包括：西方国家政府不断呼吁扩大石油和天然气的产量，以降低消费者价格；在需要时充当政府财政的收入来源；加快能源转型和实现净零目标；加强各种形式的能源安全。

根据渣打银行的说法，对石油巨头最近季度业绩的反应“可能会给人一种印象，即它们未能提高产量”。

这种反应似乎也表明，更广泛的情绪是，石油巨头对能源转型的贡献不足，同时也没有缴纳合理的税收。相反，人们的反映是，石油巨头更倾向于“回购自己的股票或增加股息，而不是保持活力或创新”。

渣打银行认为这种“情绪”有些“不公平”，但由于它如此普遍，该银行要求大石油公司提高认识。

大宗商品专家的观点是有道理的。财报季已经过半，能源板块再次成为市场表现最佳的板块，收益增长57.7%，高于标准普尔500指数4.3%的平均水平。五大石油公司已经交出了他们2022年第四季度的记分卡，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公司、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公司和道达尔能源公司的利润总额为1963亿美元，超过156个国家的年度经济产出，拜登政府明显对事态的发展感到不满。

周二，美国总统拜登在国情咨文中表示：“你可能已经注意到，大石油公司刚刚报告了创纪录的利润。去年，在全球能源危机中，他们赚了2000亿美元。这太离谱了。”考虑到大石油公司几乎没有将其暴利用于扩大生产，而是以股息和回购的形式将多余的现金分配给股东，总统的指责似乎是合理的。

高企的石油和天然气价格转变为消费者面临的高燃料价格，引发了各地公众和政府的愤怒，并引发了民粹主义的反应。

早在去年10月，拜登总统就威胁说，如果美国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不能利用其“离谱”的财富来扩大石油供应以降低燃料价格，将对其征收暴利税。暴利税，是指当异常的经济状况导致巨额意外利润时，对公司或行业征收的一次性附加税。然而，拜登尚未兑现他的威胁，但相反，美国公司不得不面对另一头猛兽：回购税。

作为拜登总统2022年8月签署的新《通胀削减法案》的一部分，对公司股票回购征收了1%的新税。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将承受新税的冲击，因为它们大幅增加了回购，这是将多余现金返还给股东的一种受欢迎的方式。

“我要对美国能源公司说的是：你们不应该用利润回购股票或分红。不是现在，不是在战争肆虐的时候”，拜登在2022年10月说。

拜登谴责美国石油生产商，称他们没有意识到美国民主制度带来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意外收获，也没有同情他们的零售客户。

2022年，美国石油公司股票回购增加了1043%，与标准普尔500指数64%的涨幅相比相形见绌，而股息上涨了33%，是该指数所有公司涨幅的三倍多。标普500能源指数中，23家公司的自由现金流总额增长了2.3倍，达到2010亿美元，埃克森美孚公司和雪佛龙公司的自由现金增长了150%，分别达到600亿美元和360亿美元。与此同时，瓦莱罗能源公司的自由现金流，比前四季度增长了五倍，达到90亿美元。

其他西方国家也纷纷效仿：欧盟、英国和印度已经对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征收暴利税，而荷兰、挪威等其他国家目前正在考虑征收暴利税。

2022年9月30日，欧盟理事会同意对实现“自2018年以来年均应纳税利润增长20%以上”的能源公司，征收“临时团结税”，该税将在这些公司在各自国家已经缴纳的任何税款之上征收。

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根据伍德麦肯齐最近的一份报告，虽然2022年暴利税的想法和对石油巨头的丑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但如果油价保持高位，今年势头可能会更猛。如果价格下降，暴利税可能会被取消。然而，伍德麦肯齐认为这“不太可能”，同时指出，一些暴利税有到期日期，并有基于油价的修正条款。

文章最后指出，渣打银行警告称，大型石油公司通过抑制投资和最小化风险来最大化短期股价的新策略，很难说是理想的长期战略。幸运的是，西方国家政府最终可能会实现他们的愿望：根据伍德麦肯齐的2022年版《石油和天然气勘探报告》，2022年的勘探井数量不到疫情前年份的一半，但200亿桶油当量的发现总量，与2013 - 2019年期间的平均水平相当，创造了至少330亿美元的价值。伍德麦肯齐表示，油气公司在开发低成本、低碳、高收益资产方面做得越来越好，这意味着它们在提高产量、实现排放目标的同时，也能回报股东。

欧洲大油公司重新回归主业

虽然同是国际知名的大石油公司，作为欧洲企业，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和道达尔所处的环境，与埃克森美孚、雪佛龙等美国石油公司有较大的差异，它们的经营战略和主营业务构成也存在着较为明显的不同，除利润规模之外，其结果就是市场对这些公司有不同的评价。

2023年2月13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伊琳娜·斯拉夫的文章，“大油公司时尚回归”。文章认为，欧洲大型石油公司本周股价攀升，因为它们都宣布了涉及回归核心业务的计划；对许多石油公司来说，注重提高投资者回报的做法是成功的；促使大型石油公司退出转型道路的另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很可能是最近低碳能源的表现不佳。

文章指出，过去几周，大型石油巨头报告了一系列2022年的创纪录利润。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在这一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里，随着石油和天然气价格飙升，连续出现创纪录的季度收入报告。令人惊讶的是，投资者对该行业的情绪明显变化。

上周，能源行业资深人士和市场分析师戴维·布莱克蒙在播客中指出，由于美国石油公司更加专注于自己的核心业务，它们的表现一直优于欧洲同行。与此同时，他们的欧洲同行努力回应某些股东的期望，即与政府主导的向低碳能源的更大转型步调一致。

当然，来自政府和激进组织对欧洲石油公司的压力，要比美国大得多，但当涉及到股价时，通常是实用主义引导投资者。

据彭博社报道，正是这种实用主义导致了美国和欧洲石油巨头估值的差异。在创纪录的2022年之后，正是这种实用主义让美国石油巨头获得了更高的市值。当欧洲人在过渡计划上改变主意时，这种实用主义就被启用了。

欧洲最大的三家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即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公司和道达尔能源公司，都宣布了回归核心业务的计划，并放慢了转型步伐。这一举动很微妙，虽远非180度大转弯，但却是相当明显的。

英国石油公司表示，将继续努力通过削减石油和天然气产量来减少排放足迹，但它将减产目标调整到25%。此前的目标，是到2030年将产量在2019年的基础上，减少40%。

壳牌计划保留其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资，但将加大投资以扩大天然气业务。新任首席执行官瓦埃尔·萨万表示：“我们的理念是真正转向能源转型投资，但我们将确保这些投资进入我们能够看到有吸引力回报的领域，从而能够回报我们的股东。”

与此同时，在2021秋季开始并在2022年加速恶化的欧洲能源危机期间，道达尔能源将专注于液化天然气。首席执行官潘彦磊称，液化天然气是道达尔未来增长的支柱。

鉴于这些公司在过去几年中通过展示其超越化石燃料的决心，努力使自己对投资者更具吸引力，这种变化乍一看可能很奇怪，但这三家公司的股票表现却截然不同。

在这个故事中，投资者购买一家公司的股票，不是因为它的转型计划，而是因为它的股东回报。这是一个关于现世报的故事，它推翻了环保人士的股东决议，他们通过在大型石油公司中大量持股的手段，向这些公司施压，迫使它们基本上放弃让其成为大型石油公司的业务。

股价说明了这一点：在公布2022年业绩和未来计划后，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公司和道达尔能源公司的股价均上涨。其中，英国石油公司的股价大幅度上涨，可能是因为这家超级巨头修改了减产计划。经过多年的分歧，欧洲和美国超级巨头的估值，正朝着相同的方向发展，因为它们的战略正在重新调整。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满意，气候变化活动人士当然不是。正如彭博社的报道所指出的那样，即使是短期内重新关注回报而不是气候，也可能对减缓气候变化的努力不利。

然而，大型石油公司或任何公司实际上都不是激进分子，他们不从事减缓气候变化的业务，即使他们宣布了净零计划并将其作为最终的目标。像其他公司一样，大型石油公司的业务是通过销售产品和服务，并与所有者 （也称为股东） 分享利润。

正是这个简单的事实，推动了企业在支出和增产或减产方面的决策。这是经济学最基本的规则，也是供需规则。正如壳牌前首席执行官本·范贝登曾经说过的那样，因为世界需要石油，我们就继续供应石油。

促使大型石油公司退出转型道路的另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很可能是最近低碳能源的表现不佳。成本上涨、部件故障以及与中国的贸易紧张关系，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导致这些企业的回报率降低，中国是可再生能源制造业无可争议的领导者。

文章最后指出，政府补贴似乎还不足以激励大石油公司坚持这条道路，甚至也无法让它们考虑选择通往其承诺的净零未来的替代路线。

自2021年下半年以来，我们撰写并刊发了多篇文章，跟踪并分析持续向好的世界各国油气企业的经营业绩。从今年2月初开始，随着很多企业陆续公布2022年度的财报，国内外媒体形成了一轮2022年石油公司赚大钱的新闻报道高潮，本文翻译组织的有关文章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作为能源问题的长期观察和研究者，我们深知，全球能源市场，尤其是国际石油市场，是一个高度波动的市场，石油价格涨几年，随之而来的就是几年低油价，赚了大钱的公司又会跌入亏损，经营和生存都会成为问题。因此，对2022年石油公司到底赚了多少钱，我们并不以为然，我们更关心的是，气候大潮下，赚了大钱的世界各地油气企业，尤其是国际知名大石油公司的经营战略和投资策略，因为这些政策将是决定未来长周期国际石油形势和全球能源市场的最关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