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织梦人｜独家对话《深海》主创：真正的崛起就是得面对自己

7年前，导演田晓鹏凭借一部《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让中国观众在影院看得热血沸腾，也看到了“国漫崛起”的希望，殊不知那并不是他全部的野心，而只是一个“开始”。7年后，田晓鹏携最新力作《深海》归来，再次让观众们见到了他极致的想象力。

这是一场梦幻般的奇遇之旅，参宿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习惯性地将自己“藏”在红帽衫中，习惯一直被忽视，也习惯性地责备自己，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而就在某次意外下，她不小心误入了一个深海世界，邂逅了一段独特的生命旅程。海洋里缤纷瑰丽，水母、蝠鲼、鲸鱼等灵动的漩涡鱼群幻化成漫天云霓，粒子漫天倾泄，各种萌趣生物令人目不暇接。这场盛大的海天视觉奇观，便是田晓鹏导演携团队研发的“粒子水墨动画”，这一技术，实现了中国水墨与主流三维技术的结合。

最初，摆在田晓鹏导演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趁着《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的热度趁热打铁做续集，要么重新研发新动画，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前者似乎都更为经济高效，然而田导并不这么想，他的内心，始终想做的事就是原创动画，他想讲一个关于海的故事。他和自己的朋友，也是《深海》的总制片人易巧相识于2015年，两人在制作《深海》之前特意去了趟日本，拜访各大优秀的动画制作公司。

看到别人先进的技术，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我们现在国产动画的技术差人家确实很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其实我们当年的二维水墨动画也曾惊艳世界，我们的美影厂也让大家非常景仰，为什么？因为除了故事和美术风格之外，它的水墨、剪纸、皮影，然后粘土都非常厉害，这些技术都是独一份的，别人想做也做不了。那我们现在有什么？我们现代人、现代的故事应该怎么去构建这个世界？”当即，他们决定，不去别人那里去攫取，就直接面对当下，讲一个中国人自己风格的故事。

为了展现海洋的奇幻瑰丽、展现小女孩的梦境之美，他们必须做一些技术上的革新。但当前好莱坞式三维动画已成为世界主流，如何用主流的三维技术呈现独特的东方水墨风格，成为困扰田晓鹏导演团队的难题。易巧说：“其实粒子水墨并不新鲜，以前很多的广告片都有做过，难的是你怎么把它变成一个全篇的风格。”由于影片视效风格无从参考，团队不得不开始从0到1的研发。

视效指导郭鹏此前跟田导在“大圣”时期就已经开始合作，但这次制作《深海》时依然遇到不小的难题，他在采访时介绍：“三维CG动画具有写实具象的特点，而中国水墨画的精髓在于留白写意，二者之间存在天然技术矛盾。”为将二者进行最佳结合，团队尝试过各种摸索试验，用“洗洁精、丙烯、食用色素、牛奶”混合，以模拟水墨的色彩流动，后来又推翻重来，找到更好的方式，尝试以无数粒子堆积成水墨的形态，打破三维物体的硬轮廓，以此还原水墨画的飘逸与颗粒感。

按照常规的流程，动画制作一般是先剧本，然后同步做分镜、做预演，再去做同动画、特效、灯光合成等等，但《深海》有很多是反常规的，往往在美术前期视效部分就要开始介入，各个部门都要穿插进行。美术指导尹宏宇在采访时介绍，原本按照美术的方向做动画，可到了视觉特效时，因为整个光的流动感，可能跟之前的画面完全不同，就要重新调整，一个镜头一二百帧，画的时候还要找不同的光的素材、颜色的素材，而最难的是“很多感受是语言描述不出来的，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在一个频道上特别的难”，灯光合成部分的时候，美术这边画一个动态效果，在每一帧上进行二次创作，给到视效，再去反馈给美术关于“感受”的结果，整个过程要反复很多次。

尹宏宇是2017年加入《深海》的制作团队，他记得有那么几年时间，他旁边就专门预备了一个椅子，“每天导演都会上我那坐一会儿，日常就是我一边画，导演在旁边也会迸发一些想法，我们边画边想，来来回回，基本每天都是这样一个状态。”

从2016年第一张概念图诞生，到它真正“动”起来，制作团队耗费了整整两年时间。可以想见，7年筹备制作背后，有多少庞大的工作量和无法被量化的想象力。片中，“深海大饭店”搭建在一个巨大的鲸鱼型潜艇上，光是一个大饭店“下潜”的2秒镜头，潜艇外壳上就需要制作多达2000-3000株样式各异的珊瑚。影片当中萌趣可爱的各种小动物，制作起来更是耗时。海獭是世界上毛发最多的动物之一，不仅有外层毛发、下层绒毛还有手臂长毛、参差不齐的胡须等，而《深海》里的每一只海獭都要单独做毛发的动态，难度巨大。动画师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和时间才呈现出这些海獭蓬松柔顺又根根分明的毛发，而且随着它们的动作，每根毛的方向都不尽相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仔细看的话，你甚至可以看到风中被吹落的根根毛发。

7年的制作时间是极其漫长的，可对于这些创作者来说，好像过得还很快。因为每天都有解决不完的问题，踩不完的“坑”，所以真正等到做完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有点惊讶，“我们居然做完了！”制片人易巧表示，其实这并不是一部动画制作最合理的时长，但由于是第一次研发相关技术，完全没有经验，他们必须得去花这个时间，做这件事，“这不仅是对以后其他国内的动画制作人有参考意义，对中国动画的未来也有推动的作用，这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使命。”

记得7年前，《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热映时，媒体纷纷叫好“国漫崛起”，而7年后再看行业现状，几位《深海》的创作者都表示，其实国产动画离真正的“崛起”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因为真正好的动画不仅仅是制作精度，还包括它是否可以深入人心、走向世界。他们希望，《深海》不仅是一部好“看”的电影，而是看完可能还有一些困惑想聊一聊的电影，“我们觉得电影的乐趣应在于此。”

2023年大年初一前几天，《深海》开了一场发布会，而就在前一晚上，电影主创们还在精益求精，争分夺秒地调整影片的细节画面，以至于问他们电影最后的完成时间，制片人笑称，会改到上映的前一刻：“现在我手里已经有十几个版本了，只要母带还没有锁定，还没拷贝，就还可以再调整到更好。”最终完成的那一刻，每个人心里都夹杂着或期待或不舍的情绪，但相同的是，他们都觉得这7年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情，无论这个过程中有多少纠结摇摆，但最终他们做到了、完成了。“《深海》上映之后，我希望大家能够去讨论它，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可以讨论它”，制片人易巧说，“希望大家能够重新找到看电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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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毕慧玲

统筹/徐晓蕾

新媒体/路晓濛